Noise

5.

風聲很大。

呼~

「仁傑，如果我死了會有人記得我嗎?」

電話的另ㄧ頭聲音哽咽。

背景傳來風聲，很大。

「妳下班了喔?為什麼可以打電話?」仁傑躲在補習班的廁所。

「恩。」

「……」是風聲。

「……」熟悉到不行的風聲。

「妳，等我。」仁傑電話還沒掛便趕緊衝出廁所。

就算不用湯寧自己說，也不難猜到她現在人在哪裡。

肯定是在電影院樓頂的停車場。

那個地方可以俯瞰整個市區，繽紛的燈火所點綴的城市特別美，也特別的安靜。是翹課、翹家的最佳地點，他們時常在那裡渡過不平靜的一天。

同時，也是ㄧ個選擇自殺的好位置。

仁傑使勁地推開停車場笨重的鐵門。

奔跑進汽車走道的同時，視線也在車陣之中快速掃掠，找尋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
直到他的視線掠過ㄧ輛黑休旅車，看見湯寧飄逸的黑頭髮，還有那張彷彿心碎一地的側臉。

相信不管是誰看見那女孩憔悴的面容，心情也會跟著一起沉落，難受到無法言喻。

那雙赤裸的腳傷痕累累地站在水泥陽台上，任由晚風吹動她黑色的褲裙，白色的襯衫也自由地晃閃。黑色的長髮在風中飄揚，在月光的反射下流動著光澤。

每陣風吹過的畫面都很美，卻令人窒息。

僅靠她纖弱的雙腳所支撐的重量，完全掌控不了哪一個瞬間就會失去她。

湯寧的背影在仁傑淚光中模糊。

為了不讓自己壓抑的緊張感表現出來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，卻在吐氣時忍不住哽咽，節奏不穩地呼出。

仁傑緩步向前的同時抓著悶痛的胸口，發不出聲音。

「以前我覺得這裡的風景很美，但為什麼今晚我卻覺得一點都不漂亮呢?」

「寧寧，妳能下來嗎?」

「……」

湯寧過了一陣子才點頭。

鬆了一口氣。

當他靠近想要扶她下來時，暗紅色的血及血塊從湯寧褲裙流下來，延著她白嫩的大腿，流到小腿，ㄧ直到腳掌。

他趕緊抱湯寧下來。

那一刻他覺得湯寧的身體好瘦弱，比捧在掌心的三線鼠的溫度還低。

「嗚嗚，我好像流產了，我該怎麼辦?」湯寧摀著臉。

「喂?喂!我朋友流產了，我現在該怎麼做?我現在在布魯斯電影院停車場的頂樓。」仁傑對著手機大喊。

「你會不會覺得是很賤的女孩?」

「電影院樓頂上的停車場! ……好，然後呢……喔好。」

「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再有朋友關心我了，我該怎麼辦啦！嗚啊啊嗚嗚嗚。」

「寧寧現在什麼都不要想，救護車就要來了。」仁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。

要怎麼回話?

真話還是假話?

要怎麼樣才能讓湯寧平安無事?

「育珊她們都不理我了，她們覺得我搶他男友，說我很騷，很賤說我，」

「她們才賤!要不是因為我老爸是大咖，根本不會跟我那麼要好！而且我根本不是她男朋友！」

「嗚嗚嗚，我也沒有作弊，也沒偷小婷的錢包，是她們偷放的！老師為什麼都不相信我，我真的沒有啊嗚嗚嗚嗚。」

「我早就知道了，我的數學還是你教的啊！」

到底在說什麼啊……那群賤人……

「現在還發生這件事情，我好想去死，好想死！好想死！！」

醫護人員將湯寧安置在擔架上，開啟手電筒觀察她的身體狀況時，才發現她身上還有許多的傷痕。有些舊傷新傷混在一起一時也無法分辨，有瘀青還有菸燙傷。

湯寧看著夜空問。

「那你喜歡育珊嗎?」

「我喜歡妳。」